我对制作面酱的卓越贡献
我对制作面酱的卓越贡献
制作面酱是苏南地区的民间传统,总是从每年春末开始,先要在梅雨前蒸好面粉糕,然后黄霉天到了,把面粉糕放到阴暗的房间里发霉,直到局部糜烂出酱色的糊糊来,就用水把这些面粉糕泡在酱缸里,加上盐,如果要做甜酱就还要放点糖,端到夏天的烈日下晒。那土黄色的糊糊颜色日渐加深,到咖啡色就可以吃,褐色就熟了,如果发黑就老了。许多人家从初夏开始吃面酱,到小暑左右的时候把嫩姜、菜瓜条干、乳黄瓜或西瓜皮干放到面酱里腌,无论搭粥下酒,都是极美味的。
我想我对制作面酱的贡献大概有三条:
一,解决面粉糕的多余及防鼠问题。面粉糕顾名思义当然是面粉做的,但里头不是加酵母而是加碱水,蒸出来的糕颜色蜡黄,喷香,糍实。这对于我们这些总喊着我饿了的孩子们来说是挡不住的诱惑。碱水足的东西总是特别抗饥,更何况还香。祖母在灶上蒸糕的时候,我就乖巧地围着灶转,不时提议要求烧火,而我的人还没有一把火钳高呢。祖母有时高兴,令我添柴,我就把扎好的稻草把塞进灶膛,双手捧住火钳推进去,还要把底下的余烬拨开个洞,以便灶下的空气冲进膛内。熊熊的火焰经常蹿出来燎着我的头发和眉毛,所以我的眉毛至今很淡。老人家有时不高兴,就喝道跑开我来,我就脸上抹着黑从灶间让位出来,趁她不注意扒在灶沿上,闻那蒸气,或搬了凳子上去偷偷掀开笼盖看。如果被发现肯定要被撵到太祖母房间里去躲起来。糕蒸好了,一向深居简出的太祖母就迈着小碎步来帮忙了。姑姑从生产队里收工回来也动起手来。笼中的糕待其稍凉,就手蘸了水,逐条捡出放到大圆箯里,用靛蓝印花布盖好。我只要在旁边,肯定有得吃。我们一般都做2~3箯的糕。由于我的细心照料,那放在后房间的糕,渐渐会少掉,但老鼠却没有份。我总是学猫叫,制造恐怖气氛。那糕两三天后就开始长白毛了,我也只好望毛兴叹。外边下着大雨。那糕慢慢生出红黄色的斑点,毛开始变绿,越来越恶心。
二,解决面酱的防尘防蝇问题。在一个艳阳天祖母揭掉蓝布,我看到的是满目疮痍,感到既害怕又刺激。她们把这堆乱哄哄的粉尘和糜烂的条状物倒进酱缸内,就加水放盐。到底是热水还是凉水我忘记了。最后搅成土黄色的糊糊,端出去晒。在晒的过程中还会发酵起泡和浓缩变色。问题就来了,如果吹进去太多的灰尘,这酱的口感将碜人;如果受了雨淋,酱会酸掉;而酱特别招苍蝇,并且好象特别适合蛆虫发育;酱晒的时候还不能闷住,要透气,否则变质。一般人家都用纱布绑在铁箍上面当盖子,缺点是受光照大打折扣。我经过研究试验,决定用蜘蛛网做盖子,当然一张蛛网肯定是不够的。于是每天傍晚当酱缸收回室内后,我就用其他东西盖上,而把盖子取下来,绑在竹竿上就出发找蛛网。呵呵该蜘蛛着急了。我家屋后面有大片竹林,是我祖父在世的时候亲手种的,他36岁英年早逝,很可惜。竹林的边缘是洁白芬芳的野蔷薇丛,竹林和蔷薇之间密布着许多蛛网,我将竹竿伸过去卷,蜘蛛们惊慌失措逃跑。不要紧,第二天早上他们又会织好新网的。他们只能被我一次次地掠夺,因为在我的地盘上。况且没有蜘蛛维护的网一天下来就老化了,如果不换第二天就失效了。有一次逮到一个几乎有乒乓球大的蜘蛛,卷在网上不走,我就转动竹竿,奇迹产生了,那大蜘蛛后面拉出很宽的一条丝来,晶晶发亮,随着竹竿的不同角度转动不断地编织着我的酱缸盖子,呵呵,那是最好的一个盖子了。我放了她,兴高彩烈地跑回家给回来过暑假的父亲看。父亲非常嘉许我的发明,你知道这对一个男孩来说多么重要!他奠定了我日后爱动小脑筋的基础。那个夏天我家的酱是最早熟的,而且无尘无蛆,味道纯正。只是数量上略嫌不足,因为我的食指不太争气,每次都以研究的名义去掠一点。当然蛛网酱缸盖子也很快风靡全村。
三,拓宽了酱腌制品的范围。除了西瓜皮等东西外,我尝试把萝卜干放进去,很好;把青菜放进去,凑合;把花生放进去,居然也不错;最后我放进去一只生鸡蛋,这回倒了楣,受到父亲的敲扑,追得我满村跑。我的功劳全部被抹杀,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