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在临床心理工作中的运用

占卜在临床心理工作中的运用

上古巫者，是一些具有特殊敏感气质的人类个体，他们深知宇宙万物彼此关联的整体性，万物经由接触和感应两种渠道交流信息或彼此感染。他们创设和提炼接触和感应的具体方法和渠道，赋予仪式化和尝试可控性，从而使人类情感和意志能驱动和驾驭万物，得到满足和实现。也使人类因此而从动物世界中脱颖而出，成为灵长。巫者拥有的能力和技术包括很多方面，由于巫者是服务于部落和部落首领的（早期部落首领多为巫者担任），因此医疗和占卜成为最核心的两个部分。随着生产力发展和生活方式的变迁，巫术日渐衰落，医疗和占卜也日渐专业化，从巫术中分化出来，并彼此远离。但在中世纪的中国，很多中医依然同时掌握着占卜技术，并能应用于医疗实践中。中医祝由术则保留了古老巫术的内容和世界观。而占卜师则也常常通医知药，并关注访客的情志心理。究其原因，恐怕是因为与《易经》的渊源关系。《易经》为百术提供了终极的理论诠释。

现代临床心理咨询与治疗是从西方私人医疗领域诞生的。西方中世纪的医生在治疗疾病的过程中发现有些疾病很难找到适用的药物，却可以通过交流和陪伴改善症状，如歇斯底里症、各种精神疾病、身心痛苦感等。源自古老巫术的催眠术被运用到了这类心因疾病的治疗中，被证明有一定疗效。弗洛依德（Sigismund Freud，1856年5月6日－1939年9月23日，奥地利医生，精神分析创始人）在运用催眠治疗的过程中发现了谈话治疗的独特价值，创建了精神分析治疗体系，精神及心理治疗遂逐渐从私人医疗中独立出来，成为一个新兴的医疗子行业。其后，荣格（Carl Gustav Jung，1875年7月26日－1961年6月6日）向古老的炼金术和东方中国道家炼丹术汲取营养，并接触到《易经》，创建了分析心理学治疗体系。现代临床心理治疗和咨询虽然有了极为丰富的发展变化，但到超个人心理学思想的出现，我们可以感觉到某种古老价值的回归，人类心灵与宇宙万物的关联已经无法回避。一些荣格派的咨询师会在工作中通过占卜向《易经》寻求启示，这已经不是秘密。占卜术作为探索人类和个人无意识的利器，也该到了名正言顺地亮相登场的时候了。

近年来，西方的塔罗牌、占星术、O卡牌等很多占卜心理咨询方法纷至沓来，体现出勃勃生机和创造力。但实际工作主要还是停留在性格测试、事物运程探究的水平上，尚不具有疗愈能力。我们正致力于探索一种《易经》思想和技术支持下的、具有潜移默化的疗愈作用的心理咨询和治疗技术——梅花疗愈法。其中的占卜主要以梅花易数占法为基础平台，在形式上也有所创新。我们还自主研发了四相八卦牌技术。今后也许会考虑将四柱命理、奇门遁甲、六壬等方面的知识转化到临床心理中去加以应用。

一、占卜与现代临床心理的区别和联系

占卜和现代临床心理都服务于人。在我国，占卜更为古老久远，早期占卜师是巫师，地位很高，他们以占卜技能服务于部落，是部落智慧传承者和部落精神的守护者。后期在朝廷担任钦天监、筮史等职位的占卜师地位已经下降很多。直到筮史撤编，钦天监不都会算卦，占卜师就流落民间卖卜为生了。这种服务地位的下降原因有四，其一是人类生活内容更为丰富，更少受到不明力量的干预，如农业兴起和灌溉技术的保障，邮政发展和军事情报工作的强化等等，对占卜的依赖越来越小；其二，随着文化发展，统治者智能提升，原先占卜的服务对象越来越倾向于信任自己的理智判断。他们往往也是社会资源的掌控者，处于主导各种事物发展走向的上游，不太需要占卜决疑了；其三，人们的阶层分化更为细碎，处于中下层的人们拥有相对的独立身份，人身依附弱，但社会资源也不足，对命运缺乏掌控能力，因此占卜的主要市场就下移并大量了。这可以解释中世纪占卜为何反倒兴盛和繁荣，技术发展超越前人；其四，占卜准确率困扰和占卜师技能不稳定，也是导致占卜从高位衰落下来的重要原因。尽管如此，民间占卜香火传承绵延不绝，也不乏高人辈出，即使与主流意识形态多有不便（乃至被污名化），至今也还依然在为大众服务。

占卜与临床心理的比较如下：

1、相似的工作对象，但指导思想有差异

当人们遭遇命运挫折、内心困扰、境遇障碍和迷惘，会找占卜师或心理咨询师。在没有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之前，专业一点的只能是占卜师，不专业的可能就是师傅长辈、居委大妈了。现代人逐渐认可“性格即命运”的观念，开始更多地转向新兴的心理咨询师求助。在指导思想上，占卜隐含着宿命论的背景，认为人的命运取决于天地大道，而现代临床心理倾向于认为人应该成为命运的主人。这两面本质上并无对错眦龉，而是一体的，但在有情世界里却是不同的价值取向和人生态度，需要高度的智慧才能统驭。

2、相似的咨访关系结构，但界限不同

咨访关系的双方可以称之为求助者和助人者。占卜和临床心理都是专业人士对非专业人士提供咨询服务获得咨费回报的形式。现代临床心理设置了非常严格的咨访界限，核心内容主要有禁止非咨询性的其他接触、禁止各种剥削等；而占卜行业一直没有高度的组织化和规则化，一些古老的规矩往往也是对事不对人的，因此在咨访界限上占卜师完全靠自律。很多民间占卜师对咨访界限没有意识，吃喝送礼，以至咨访关系日渐亲附，难免受制或剥削。占卜师都知道不要卷入因果，但界限失守，早就栽到因果里了。此外更为重要的是，人格平等是咨访结构的关键及隐含大背景，理论上各种咨访关系都要人格平等，但占卜师背后的智慧原型决定了他是“高于”求助者的指导和启迪者，常常会损及关系中的平等。唯有守住界限，心怀谦逊才能维护平等。当然临床心理中也有这个问题，因此在训练体系中、督导和监管中都有相应的资源和对策。

3、相似的工作内容，但方式不同

咨询服务不外乎两个内容，一般地都是助人者以专业能力达成求助者提升认知作为正式目标，而实际上还发挥着安抚情感的功能或者说安抚情感是潜在的目标。即使是找律师做法律咨询，求助者也会因为一些思路变得清晰而情感上变得踏实多了，或者能下某种决心了。在占卜咨询中，求助者渴望知道吉凶，也是为了心理上的有所准备。高手都会通过安抚求助者的情感来建立信任，以便更好地提供分析建议。现代临床心理则更为重视安抚情感，并把情感的修复提升纳入咨询目标，认为情感和认知本为一体。因此，在具体工作方式上便会与占卜、法律咨询、知识咨询很大不同，这正好也是西方私人医疗的传统，即采用会期制。一次性服务很罕见。会期制指求助者和助人者建立起一种稳定的定期会面，这就给情感的充分流露、被释放、被审视和处理提供了充裕的时间。理论上，通过严格的咨访界限设置，这样的情感工作不会“涉入因果”，而实际上，理想的情况是求助者和助人者缔结了一段善缘，仍在“因果”中，但是投桃报李。占卜师以为一次性服务然后财务两清就不“涉入因果”，其实是主观幻想，主要是对自己有一定的保护作用和自我安慰。占卜师提供的分析建议很多时候充当了求助者生活选择的开关和按钮，这如何不涉“因果”？能否保证双方会面成为善缘，取决于占卜师持中守正的功力了。

4，理想的情况下两者有相似的效能，但保障不同

在占卜和临床心理中求助者所能收获的，可能不外心情改善、生活发展，两者都有能力帮助来访者做出更好的选择。临床心理的会期制度给咨访关系提供了深化和存续的机会，助人者与求助者陪伴和互动较多较深，带来的影响将是长期和稳定的，因此保障性更好一些。占卜可能很精当地给出了具体建议，但并不意味着求助者一定能做到精当的趋避，咨询结束占卜师的影响力就迅速下降，求助者又在过去的熟悉而日常的境遇包围之中了。

5，占卜的独特优势和价值

占卜是迄今为止所有人类活动中唯一能仅仅凭借事物所处的时空条件或其表征来预测其未来趋势的技术，也是犀利有效的探索事物的无意识黑暗面的技术。占卜为后世发展起来的基于科学原理的各种预测技术提供了原型框架：从已知推未知（两仪），从资料、规则推过程、结果（四相）。下面一张图说明了一般占卜活动的结构和流程：

这个图意味着当求助者提出问题，就开始了与占卜师的交谈，占卜师在交谈中起出卦来（或者以其他占卜工具中获得一个表征，例如星座图或牌阵），占卜师分析卦，首先会受到相关知识体系的支持和制约，即卦理是什么；其次会受到谈话信息的支持和限制，缩小了分析范围；再次会受到现实逻辑的支持和框定，有些情况是非现实的须排除掉，这也会缩小分析范围；最后占卜师基于经验的直觉会在分析中贯通一条或数条思路，将卦理分析转译成为现实判断，得出事物吉凶休咎的结论，反馈给求助者。占卜师直觉越强，往往结果越精准，但直觉并不能完全取代分析，直觉能判出宏观吉凶，唯有分析才能获得细节。例如2016年10月24日朋友们议论川普能否当选美国总统，我起卦占问，得到卦象：

我立刻判断川普有缺陷备受争议（体兑之象），大过之困，会输掉。这是受到友人谈话信息的左右了。随后隔天仔细推敲卦理，发现年月都支持体卦，中互乾也代表了竞选过程的激烈竞争、刚健进取之象，所以兑卦还应有平分秋色的意思在里面。而体党气盛，足以克巽生坎，应断为微弱优势取胜，而付出不菲代价。敢做这样判断需要了解美国大选的现实逻辑：选举人制度，因为至少在大家议论的时候，希拉里还是全国民调领先的。断卦误判是直觉被经验（对卦名的望文生义）埋没了，最终靠卦理分析得到正确结论，两个月之后得以验证。最初是因为大家议论时一边倒向希拉里，让我有不舒服感，才动念起卦的，其实这就是该重视的信息，叫“己身之应”，却被忽略了，没有转化为直觉。而大过卦名本身也有意见相反的意思。这卦是我起的，我实际上不太同意朋友们的看法（大过），但害怕因此孤立而予以附和，这是我的小小困境（困），但随后会恢复我内心的平衡感（颐）。发现我断错了（大过），但没有到此为止而是继续研究（互乾），然后将中正的结论表达出来（困）。预后而言，川普先生接受了一个处于困境的美国（困），会维护本国利益走向自给（颐），但对其本人而言，恐怕是份又脏又累、责任过大、挑战健康的新工作（大过主卦）。

《易经》智慧，古典梅花占卜，是探索无意识信息，预知事件未来走向的利器，这种优势是无可比拟的。如果用回归分析法来比较竞选走向，希拉里颇具优势，直到最后普选得票数和得票率也仍然高于川普呢。可见，占卜具有独特优势和价值。但对卦错判、例外情况也一直在掩蔽占卜的光辉——因此，我们可能有必要改变一下占卜的咨访交互形式来尽量削减后者的影响。后文我将给出一些具体的建议。

二、占卜在临床心理中如何运用

占卜在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可以是咨询师自主运用或与来访者互动的手段之一，可用于咨询的入手、探索、通关或评估、预后。入手指以占卜开始和启动心理咨询或治疗；探索指运用占卜探索来访者的无意识；通关指以占卜的提示来打通咨询与治疗进程中的障碍；评估指以占卜来分析评价咨询与治疗的现状及进展；预后指以占卜来预测来访者在咨询与治疗结束之后的可能变化。

在心理咨询与治疗中若与来访者共同运用占卜，不提倡直接解释占卜结论，而是以占卜为话题和起点做探讨和交流。占卜在我的心理咨询工作中只占很少的分量，个案不多，但我从2004年开始咨询师职业生涯，也还有所积累。有的来访者从占卜开始了心理咨询；有的来访者在咨询中看过占卜师，带来占卜师的建议在咨询中探讨；有的来访者在咨询中谈及梦境，我会将梦境元素转化为卦象去探索更多信息；有时与来访者做意象交流时我会在关键位置植入按钮，来访者接受按钮会自发地给出信息，可通过卦象分析真意；有的来访者在参加团体治疗的时候被所抽的签深深触动，我会运用签象帮助团体跟来访者一起工作；也有极少数仅仅要求占卜不想深谈的个案，通常我会拒绝，因为我直觉不够强，让我直断吉凶我怕担责任，更希望能深入谈谈。我发现，人们若仅凭吉凶做趋避，很可能反倒把自己生活搅乱了，有些体验越逃避，积累的问题越厚重，爆发出来也越难承受。

下面用具体案例来描述我们梅花疗愈法是怎样运用占卜的。

1、运用占卜入手的情形

来访者小茵（化名）是个在国外读书的中学生，打算申请美英等国的高校，学业优异的她因一些焦虑症状的困扰向我咨询。第17次咨询时告诉我参加了托福考试，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考得不错，但情感上却觉得心慌，总担忧自己考不过，或者阅卷出意外导致不过。如果不过，申请美英高校就没戏了，问我能否算一卦看看。遂起卦得：

我看巽体动巽，恒之大过，月生日旺，就说需要等待结果（巽拖延、夬最后见分晓），基本没问题（恒比和），考分较高（变卦大过）。实际上该卦还可以直读为“将平常（恒）事件严重化（大过）”，其五爻动巽有彷徨感，不自信。下巽为体，如果不了解求占者的实际能力很容易断“进退不果”“陨落”认为她考不过。她的负面期待扰动了卦象，变得模棱两可了。听到我的解读她稍微心安一些，得到一些安抚。但一个结论虽然支持到了理智，却未必能平复情感，尤其对一个总是律己很严、自我怀疑的女孩来说，只要情感中各种动力未臻和谐，总要表现为症状的。于是，我就把话题引申，问是否每次考试后都有这种明知考好但依然无法排遣的焦虑感。其实不用看夬卦一阴收五阳隐喻总要到最后尘埃落定才安心，只要有职业敏感的咨询师都会问同样的问题。她说是的。于是我邀请她用意象描述这种焦虑感，她说好像心口堵了棉花或者一团火。循着棉花和火两条线索，进一步演绎意象，最终真正释放了焦虑情绪，体验到少有的安宁感。当天的咨询在这里结束。咨询的过程现象上也是夬卦。而巽卦为体，也有心堵之象，源自坎为心智上阴变阳为堵；震卦为用，为暗火，因震属木为燃料，为焦虑。意象不会超出初始卦象的范畴。

如果咨询由占卜入手，最好是来访者有明确要求，除非必要，我很少主动为来访者占卜，以免先入为主，无事生非。这有助于我保持对来访者无意识的最大容量。

2、运用占卜深入探索

来访者小丽（化名，有假小子风格）第二次咨询，说隔夜梦见箱底藏书，不知何解。我判断这个梦可能是因咨访关系建立较好，来访者无意识心智试图开放一些早期生活的隐秘了，但直接解梦反倒可能激起防御之心。于是说：想象一下，你现在随意翻阅它，你停留在哪一页，首先映入眼帘的字是什么。她说翻到第二页，看到的字是“字”。我们接下来就围绕着这个意象展开了工作。

（1）根据梅花心易拆字法，“字”为“家中之子”，“子” 古意为女儿今意为儿子，因在第2页，喻“第二步”，则2为分化。于是问：你的出生是否被家庭期待是个儿子？果然，我们在这里触及早年性别认同问题。来访者打开了这部分记忆，委屈和不平等，在后续若干次的咨询中得到逐渐修复。

（2）以页码为上卦，字的笔画为下卦，未时二爻动得“困之萃”，于是询问其人生最严重的困境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她联想到曾远赴外地见网友被限制人身自由、强奸未遂的险境。交谈中领悟到当前的境遇正是自由意志难以舒展的人生（职场）困境时候。

（3）书在箱底为震卦居内，表现为藏为坎卦在外，未时二爻动得“屯之节”，因所见为“字”，扣爻辞“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于是问及婚姻、计生方面有没有遇到难题。果然。但已经超出一次咨询的容量，留待后续处理。

（4）书藏在箱底，其上必有重重积压。也在提示要处理很多积压的问题，才能找到书所代表的资源。每个人都如同一本书，一页一页的翻阅就好像人生阶段的渐次展开。咨询也是如此，每一个会期如同翻看新的一页。来访者告知我书在箱底藏着，也意味着她准备好了对深层探索的开放。

这个案例也说明，试图毕其功于一役的一次性咨询很难真正起到作用，占卜师的一次性工作可能非但无帮助，还会因信息量密集及获得方式的神秘感吓到来访者。此外，在梅花心易的技术平台上工作，如果不涉及卦象的话（比如拆字、沙盘游戏、觉察当下等），基本上也就灭失了占卜和心理咨询的界限。

3、运用占卜通关和评估

有一次午后觉得有点疲惫，很想小睡片刻，但还有十分钟来访者就要来了，我察觉自己情绪上从疲劳感转为小紧张，就抽了卦签看看，得《艮》卦，无变卦，卦辞为“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这卦吻合咨询进入尾声的实情，觉得并无意外，但那一丝小紧张是为何？思忖间，来访者来了电话，告知我在来的路上，快到我的小区了，与正在左转拐弯的前车抢道发生剐蹭，刚刚协调完毕。对方车中有个小男孩没带保险带被震了一下磕了额头，那边的老太太不依不饶非要他陪同去医院检查，不能赴约了。我知道他遇到紧急事件了，简单安慰他几句，就同意取消了会谈。

挂掉电话，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探索过很多的无意识内容，做很深的心灵工作，但我却并不真正感性地知晓他的社会面相，除了了解他所处的行业和职位。艮卦辞其实很直白地说出了我们的咨询实况，探索一大堆无意识心理，却没看到一个社会人，所以也真该弄出点“无咎”的意外来刺激一下了。他是怕迟到才跟人抢道的，结果却伤到一个“小男孩”，引出一个“不依不饶的老太太”（他恰好有两个相似的重要的子人格，起源于早年的委托抚养关系）。幸亏对方司机是老太太的女婿，倒是一个很冷静很讲道理的男人（象他本人比较成熟的一面），否则麻烦就更大了。

于是，在下一次会谈中我开放了这部分感悟，使得我们的咨询关系摆脱了结束前的一度低迷，有了更为实质性的进展。他渐次开放了很多日常琐事，这在以前他暗中觉得不适合跟咨询师讲，以为咨询师会跟自己一样认为讲这些事情浪费宝贵的咨询时间。他的形象变得更为立体和真实。最后，咨询的终结较为圆满。

这个案例说明我和来访者共同缔造的咨询工作本身具有自我完善的动力，无意识通过我的疲惫加紧张、他的着急赶路出事端来引起我的注意和警觉，并通过卦签推动我的领悟。无意识是阴阳合体，其阳刚的一面特别喜欢新媒介并力求清晰表达自己，而在我们这个有情世界，没有比《易经》体系更完备的终极容器了。

4、咨询治疗预后的占卜

在咨询即将完成或完成之后进行一次占卜，更多的作用是帮助咨询师理解发生了什么，以及今后的趋势走向，以便万一还需要做点什么让结尾干净利落不留遗憾。但另一面，则是咨询师可用来自我安慰和解脱，放下情感上的牵绊。所以这种占卜不一定需要来访者参与。但若来访者希望做一次预后占卜，可能也有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在里面，可以予以支持，列为后期咨询内容之一。

2011年7月底我在南方某地举办梅花心易九宫剧场团体治疗工作坊。坊间一幕剧演的是个案阿紫（女，化名）的梦境：

梦见有个人送了一个孩子给我，可能托我管。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皮肤黝黑，壮壮的，我觉得他似乎带点危险，带点恨意，还是什么的，反正感觉不是特别喜欢。然后他跑出去了，又回来了。回来时我看到他身上有点脏，手臂上有泥沙，我就叫他洗澡。我和他坐在澡缸里，水不是特别清澈，我丢给他一条白色的毛巾，然后问他带他来的人的电话号码，我想着把他送回去。然后梦醒了。

我让案主挑选团体成员分别扮演男孩、送男孩来的人、洗澡缸、电话号码、水、毛巾和主角。案主安排诸角色在九宫场地的位置。演绎中，场上主角试图按个案梦境中的念头送男孩回家的时候，阿紫直接介入阻止，执男孩手就是不放，情绪激动。场上自发能量开始澎湃，剧情开始变化，呈现出母子关系的挣扎、冲突与和解。团体被卷入，连没有担任角色的成员都被感染宣泄。于是我询问阿紫，在你十几岁象你梦中男孩那么大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被触到了，失声痛哭，全身寒颤。深藏在心里十多年的情结终于敞开来了（本文略过）。于是我组织新的剧场，直接演绎当年的母女互动情境，并导向自发修复。剧情中神奇地呈现了她家庭的状貌和轨迹。落幕之后分享阶段，我就感觉案主阿紫与先前判若两人了。

若干年后我检索回看一些九宫剧个案以便自我提升，看到了案主当年在某公共论坛上的分享，也回忆起来。九宫剧场的研发是在2009年完成的，随后几年陆续有一些试炼和完善，所以我很关心每个剧的疗效如何。我为这个剧从四相八卦牌里抽了一张牌，如下：

此牌为火相兑，图：《昭君出塞》，辞：无需谈论我生命中的遗憾/因为我已经懂得珍惜/我的心正勇敢地迎接/跨越边界的姻缘。

这张牌告诉我，案主这些年完成了自我整合，心理上不再滞留于昔日，有了很好的提升和发展。

去年我再次赴当地开梅花沙盘应用与核心阶段培训，案主也来参加了。多年未见，她已成熟练达，家庭和睦，事业有成。九宫剧对她确实有帮助，启动了她的改变之旅，是一段有效益的善缘。这张牌让我感到欣慰和踏实。

三、从占卜走向占卜心理咨询

占卜师只要运用占卜服务于具体对象，就无法真正脱离具体对象的心理状态而工作，甚至不能摆脱自己的心理状态的影响，以及环境的影响。所以古代占卜师会构建一些仪式规矩，诸如焚香沐浴礼拜祖师及各方神煞等，以帮助自己澄心静虑，尽量做到心平如镜。当然自身精神世界圆融的大宗师们会更加自由一些。北宋邵雍先生晚居洛阳乘车出游，路遇贩夫走卒、达官贵人，都会向他欣然致意，他也会自然地且行且驻，与人攀谈。正是对世道人心的熟谙和关怀，他可以出入无挂碍，上下自淡然。他是中国古代最伟大的心灵导师之一。占卜的理想境界，也应如邵先生那样无挂碍和淡然，这需要占卜师与其服务对象群体长期的相处融洽、相互滋养为基础。由于人类心理变化具有波动性、渐顿交替，需要时间，并受制于境遇、个性等因素，我认为一次性的占卜工作应走向占卜心理咨询的新形式。实际上很多占卜师也已经意识到了，有些来访者凡事都来找你，甩脱不掉，一次性的服务根本无法安抚他。如果不能帮到他独立承担自己的命运，他就成为你的拖累。而若如果你很享受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是否也该警醒自己究竟怎么回事，你的精神和生活有无匮乏感。

1、占卜术的时代局限性

近现代占卜术发展在中国处于相对停滞状态，虽然不乏技术上的整合创新，但却鲜有观念变革。表现为：

（1）知识体系老化，与现代人共同语言少。不少人在学习《易经》经文的时候就感觉很困难，这意味着古老的知识需要当代化。其实历代千家注易，本身也在起到为时人学易搭建桥梁的作用，问题是，桥搭得越多，路也绕得越远，所以总被后人以“正本溯源”之名义推倒重来。现代人生活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易经》为核心文本的整个知识体系都需要现代化，才容易被现代人接受和消化。因此在今天研究易经需要较为专业和专注，再据此研发创造那就更难了。在中国，占卜市场的繁荣得益于民众整体素质欠佳，总体上口欲期特征的民族倾向于喜欢被喂养，依赖性强一些，但终非长久之计。如果我们不抢救性地复苏基于《易经》思想的古老技术并有所发展，它们可能会湮灭在古籍中，变成难以破译的密码。

（2）易学界对占卜的歧见也非一日之寒。自从汉代象数派和义理派出现分歧，倾向于象数的占卜就开始逐渐沉沦为民间秘传。庙堂之上，易学家们片面理解“善易者不占”，对占卜持贬低态度。这对占卜术的发展完善和传承应用有着隐秘的影响，一些奇术逐渐失传或者只剩下无法解读的文本。例如太乙占式，今天就很难找到通透的大师了。占卜师们固步自封、因循守旧、秘传式微，缺乏创新和整合。现有占卜工具书几乎都成书于民国以前。清修四库全书之后，易界除了对前人成就进行编辑整理校订，鲜有创新之作。清道光年间任铁樵增注《滴天髓》是改进型修订，民国袁树珊、尚秉和等尚仍有深入研究，但五四运动之后，知识分子、主流学界就基本上没人探索占卜了，更遑论实践。

（3）时代发展，主流意识形态对占卜多持排斥态度。在西方国家，人们无论是传统的信奉上帝还是当代的信奉科学，都不太信任占卜的作用，认为它是蒙昧时代的遗产。在中国“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逐渐确立了科学唯物主义的独尊观念。胡适对《易经》的态度让荣格感到不可思议。解放后，毛时代没有占卜的容身之地。民间占卜在近几年的兴盛得益于政府对群众还有一些“迷信”观念的容忍和大量社会问题带来的普遍的不安全感爆棚。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士去占卜通常都是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这就给占卜蒙上了羞耻的色彩，很少有人敢公开直言占卜是有价值有意义的。因此今天，占卜的实际水准我认为超不过民国时期。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我都不敢承认沙盘游戏其实就是一种新型占卜，大部分荣格学派分析师也会在意识层面把沙盘游戏和占卜分开来看。

（4）占卜技术的发展分化导致盲人摸象现象，降低了《易经》体系占卜的公信力。占卦、八字、风水、手相、扶乩、骨相……都从各自的专业视角来看待生命现象，提出干预方案，往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何况，每个个体生命都是一个开放的具有一定的自反馈能力的系统，在惯常的一次性服务情形下，一种技术不会对所有个体都有效，个体也不会对所有技术一样敏感，这就难免带来争讼。久而久之，人们会离开占卜，寻求其他“更有效益”的方式来解除烦恼，比如心理咨询、婚姻家庭咨询、职业咨询、法律咨询、九型人格测试或者干脆退回到更古老的方式，请巫师做法事。

（3）缺乏建设良性咨访关系意识，由此带来问题很多。前文“一之2、3”已经阐述颇多。可能是因为传统占卜仅仅把来访者的诉求作为一件事来对待，而忽视了面前的这个人。而至于占卜师自身素质参差不齐，对占卜业的声誉影响更成问题。为了吸引客户，有的占卜师强化神秘主义倾向，隐秘地剥削求助者，人为造成信息不对称。而一个缺乏监管和自律的行业，“劣币驱良”现象必然会产生，类似王林那样的骗子大师活得很滋润，而有真才实学的民间高手却可能缺乏被人赏识的机遇。如果我们不从行业内部革新，占卜术就是一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很难融汇到未来人工智能等新技术革命的洪流中去。如果我们因循守旧，占卜，这项代表人类迄今为止最高智能的产物将被历史所淘汰，让位于大数据挖掘等后起之秀。

2、临床心理在形式和适用性上的优势

科学哲学对身心医学的加持、渗透和影响使得现代临床心理踩准了时代发展的节拍。近两百年来，临床心理学已经成为人类文明不够分割的组成部分。与占卜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求助者带着事（心事或现实困扰、疾病）找心理医生，而心理医生治疗的是人不是事，人被治疗的过程中间，事情也就逐渐自然地理顺或消解了。我根据大致的时间脉络和人物梳理一下临床心理逐渐在生命的各个领域发挥良好的治疗作用的线索如下：

（1）布洛伊尔（Josef Breuer，1842年1月15日－1925年6月20日，奥地利医生）、弗洛伊德等先驱者运用催眠术、精神分析谈话治疗、躯体治疗等方法提升了西方医生治疗心理和精神疾病的能力。心理和精神治疗因此日渐专业化。而传统的医患会期制度成为保障咨访关系的重要形式。弗洛伊德对移情反移情的认识，逐渐被医生们接受，使得专业的咨访关系较传统的医患关系有了更为清晰严格的界限。弗洛伊德之后继者们在批判和改造精神分析治疗方面有很多新的卓越的建树，产生了荣格分析、客体关系学派、自体心理学、拉康精神分析等著名支系。

（2）荣格对神话、童话、易经和炼金术的深入研究将精神分析从个人无意识层面推向集体无意识层面，创建了分析心理学治疗体系，使得心理治疗师拥有深入人类精神世界的疗愈能力。其后继者整合和发挥他的积极想象技术、梦的工作方法和其他方法，大大拓展了心理治疗的范畴。荣格的工作对后世的超个人心理学、正念疗法等都有深刻影响。我们的梅花疗愈法也传承到了荣格的思想和方法，并更为紧密地结合了易经的技术和观念。

（3）团体治疗、家庭治疗、人际关系辅导等基于心理动力学原理和格式塔心理学、发展心理学、行为心理学理论的方法林林总总，改善了人们的现实人际关系。

（4）森田疗法、认知行为疗法，以及现当代一些新兴的整合疗法有效地解除了心理疾病患者的症状困扰，提升了人们对社会生活的适应能力。

（5）人本主义理念和存在主义哲学思想的影响，超个人心理学的诞生，把心理治疗延申到对人生价值、人类生存意义及命运的追问。

3、未来占卜业如何发展

新加坡有一家主营风水命理的占卜公司“新天地集团”在英国上市了，在业界引起不小的震动。这个消息仅仅意味着占卜在现代人生活中依然拥有深厚的市场需求，并不代表占卜现代化。即使占卜电子化，或者柜员制门市占卜，都仅仅是工具层面的变革，变得更工企化而已，还谈不上思想观念的更新和技术革命。当代服务业越来越强调个性化，占卜天然就应该是个性化的。我对未来占卜业发展的预估和期望是：

（1）一些高端的一对一的一次性咨询依然会长期存在。在细分的市场里总有这样的需求，求助者较为富贵，占有很多社会资源来实现自己的意志，他们对自我提升兴趣不大，更关心吉凶祸福。但在监管缺位自律不严的情形下，能上升到高端市场的占卜师只能说“福报好”，虽然不乏技能高超者，但靠忽悠造势上位也会大有其人，一般不太能害人，而坐享其成。但偶有闪失，则害人不浅。

（2）有希望产生行业自律性质的民间组织，对从业人员予以规范和监管。这要看我们的政治经济改革能走多深多远。目前并不缺乏各级易经研究和爱好者的组织，但都在民政口挂单，彼此竞争，谁也管不了谁，很难发挥监管职能。

（3）占卜业正式化，要走占卜心理咨询的道路，才能大发展。占卜成为心理咨询的一种形式和技法，并融入咨询中去。占卜师要采用会期制，在良性的、相对长期的关系框架中帮助求助者。建议占卜师接受相应的心理咨询基础训练。我们也在探索占卜心理咨询的设置、规则、伦理和方法，并在心理咨询实践中积累相关经验，开发相关训练课程，试探搭建督导体系。

（4）新知识、新视界，有可能帮助占卜从业人员提升功力，改变观念。知识隔阂、盲人摸象的状况正在被打破。占卜师整体全息地看待生命现象，并觉察自身也在系统之中，将可能更为敏锐地洞悉无意识，以一段善缘助力求助者的发展。

（5）一些高级术数有可能会在数据处理、挖掘预测等方面发挥作用，关键是易学研究者和信息技术研究领域研究者能否相互渗透。过去曾经有过从事地震研究的分析师运用易经的先例，今后也许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四、占卜与心理咨询师成长

占卜是对心灵的叩问。心理咨询师自我成长需要频频叩问自己的心灵，所以占卜是一种可选的形式。实际上，当心理咨询师用沙盘游戏或自我梦境分析来成长的时候，广义地说，也带有心易占卜的实质。如果我们的督导体系构建完成，占卜的过程和结果也可以提交给督导。世界上万事万物彼此相连成为整体广漠宇宙，由于事物及其关系的不息变动，生灭转化，宇宙可以看作一团乱麻般的密集的互联网络，我们起出的每一个卦（或象征）都是一个有着无数发散连接的结点，重点是看这个结点对求助者和占卜者的意义。

（1）占卜用于个人成长，主要工作就是探索自身无意识。我们可以经常自问，我最近究竟在做什么？我疏忽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如果近期有困扰，就问困扰会怎样变化？如果对即将面临的事情没有把握，就问事情会怎么发展？注意不要问我该怎么做，该怎么解决问题，因为这样的问题归意识自我管，要你自己拿主意。但你在问事情会怎么发展的时候，兴许会得到启迪，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例如，2013年暑期我举家从北京北部五环外搬迁到北京东部四环，房租翻番，家庭开支巨大，而门庭反倒冷落。于是于9月8日占卜得卦“夬之大壮”。很显然，兄多财少（五金一木，震为财被劫尽），是说同业竞争更加激烈。此外动震受克意味着搬迁之举不够明智，原先以为接近人口中心带紧靠地铁6号线，这样更便利来访者登门，结果搬迁后有几个来访者反倒解约了。用六爻解也是子孙逢空化退生财无力。但易的真谛有往复之道，运势总会波动，哪怕剥尽而复。夬的错卦就是剥，接下去还有更艰难的时候，这是预见。以上分析都在意识范围内，并不为奇。我更想知道，内心智慧呈现此卦的真正用意。参省多时，忽然想到乾满兑缺，体满用缺，用兑化震为走向反面。于是反思自己的各种内满外缺，诸如不擅长口头表达、治疗体系已成熟但阐述未完成、不能坚持自己的愿景等，这就打破了自满的幻象，看到不足了。夬还有结尾不好、虎头蛇尾的意思，联想到脱落的个案多数都到了中后期，有症状消除，有生活变化，但仍需要一点总结和巩固的会期。这提醒我回头检视咨询历程，发现一些不足和伏笔，发现其实自己就是一个因为害怕分离而拒绝深刻体验分离之情的人，这种心态使得我不在适当的点上提前提出分离预期，而倾向于追求完美圆满的治疗。于是一些来访者就会下意识地寻找某种适合离开的理由。那么，除了这些该改善提升的事项，还有什么信息？该怎样改善经济状况？我考虑开易经课程和解梦、沙盘等网络课程，这也是以满填缺充分表达，更为详尽深入地分享我的知识和思考，从而获得收益，度过难关。一周后再次琢磨卦象，觉得用坎耗乾或用离制乾都有助于恢复平衡，尤其用坎更通。坎是什么？首先想到持中守正和等待，其次想到开拓新领域，再次想到情感能量……思路就贯通了。

（2）占卜结果如何分析？意识是通往无意识的渡口，分析也要从已知推论未知。占卜得卦后，看到一些显而易见的信息很容易，也就是一些已经在意识内的信息，你本来就知道。就像为人解梦，首先可能看到的还是最近发生了什么已知的事情，求助者频频点头，人们通常都以为梦已经解开，但其实仅仅是开始——梦要说的远不是日常所见所思所感；当解梦师说出梦者过去生活中经验过什么的时候，梦者开始惊讶；而解梦师分析到这些经验对当下生活的意义和作用的时候，梦者觉得恍然有所悟；解梦师再进一步谈及梦境在此时提交给梦者意识的缘由，是因为某些地方卡住了，梦者可能陷入狐疑和反思；解梦师最后说如果这个卡住的地方不打通，未来生活会出现何种状况，梦者可能才真正如梦初醒。占卜得卦的分析也不要停留在意识到与现实情况“巧合”的水平上。很多算命先生都停留在这里，却已经让求助者奉若神明，如果再进一步告知吉凶趋避，就要让求助者五体投地了。其实，占卜的工作做了一半还不到。我们还要进一步问问，卦象还有别的能够形成意义的解释吗？求助者（或自己）处于何种状态？描述了心智结构中哪种动力正在发挥何种作用？境遇中可能会有哪些响应？分拣出重要的予以记录。要把卦象当作时空信息的集散中心来看。按照量子力学测不准原理，64卦在任何时空奇点上同时发生着，这叫混沌。而当你起心动念予以观察，它们就立刻蜕化为一个，然后变化并迅速跃迁到另一个奇点，形成主卦变卦链（先天两仪：静生动），作为你无意识浮现的强烈征兆，导引身心能量的流向。占卜作为我们所处的单一时空中发生的活动，置身于内心想要预测的事件之前，怎么可能不参与该事件的变现？也就是说，占卜先天地参与了未来事件运程的创造。因此占卜是能为咨询师带来自觉的成长的有效工具。

（3）值得注意的是，占卜结果的分析不应是纯理性的行为。如果占卜师忽略自己的感受和情感倾向，忽略周围环境的潜在影响，做纯理性分析，出错的可能将居多。上文预测川普竞选的卦一开始就判错了，后来重新思考，才发现它与当时现场的情境完全吻合，而我忽略了自己的真实感受，屈从情境中他人的期待了。我们不妨假设，在同样的时间段另一群人中有个占卜师，占问希拉里会赢得大选吗？也一样起时间卦，会得到完全相同的卦象“大过之困”。如果他象我后来那样细推卦理，将判希拉里弱势取胜付出很大代价。那么问题来了，同一卦若按卦理测同一事件，提问不同，得到的结果将是不相容的。而若他不细研卦理，只望文生义，或按《梅花易数》判卦惯例看体用关系（这是一种更宏观的卦理但不深入细节），就断希拉里输掉；或者他所在的群体看好川普而他反对但不受感染而是觉察到了卦与情境的吻合，于是反深层卦理指向而断；或者大家都看好希拉里自己也是但出现一个强烈的外部响应诸如“废”“缺”信号，他弃卦直断；他都能断准。举这个例子并不是说卦理分析不靠谱，而是说我们不能脱离整体情境来单独按卦理研判卦象。任何把自身和情境置于卦象之外的解读都可能得出阴阳两分的判断，退化到如同掷一枚硬币占卜那样的境地。如果占卜师圆融通达了，占卜时可能会自然地或走卦理或走直觉，直奔精准的目标而去，怎么做都通。当我们用理智认知我们的宇宙，她就分为阴阳两个部分：合乎规则的和例外的；而当我们融合了感情来发现宇宙，她就是你敬爱的自然大道。这是《易经》的精髓。断卦也须如此。退一步说，正因为我们不够圆融，断卦才会出现准确率问题，那么，为了对求助者负责，就需要与他探讨，多听少说，以阴守稳健促求助者阳动变化，让他内心自然浮现他情感上觉得踏实的结论。我们要甘于担当求助者创造自身命运的孵化器。

（4）正确理解“善易者不卜”。首先，这是一种至高的境界。善易者无惑，身正气和，如如不动，心在当下，故不卜，坦然沐浴于时间长河；其次，这是一种高超的能力。善易者无需狭义的占卜操作，仰观俯察，听风辨雨，而吉凶休咎了然于心；其三，这是一种值得倡导的人生态度。这样的人与易（变化）为善，顺从大道，不迎不拒，这与占卜者的心态不一样。占卜者总是有好奇，有心忧，有困惑，甚至有痛苦的。而如果我们达不到上面三种善易者的水准，占卜则是智慧赐予的利器，当用则用，何惧何愧？况且，先师邵雍是善易者，孔子晚而善易，他们都曾占卜。其实常常是不善易者喜欢以此为籍口，因他也不善卜。

行文至此，我心念一动，想问问我写这篇文字是何动机，无意识心智如何看待我的工作。于是随机抽出一张四象八卦牌，得到：

此牌名火相艮，图为《异域夕照》，辞：我被火选择来担当祂的信使/我是火的幼子/翩然来临和远去，无惧风雨泥泞/在秋天完成使命。现实层面的巧合令人惊讶，而在心灵层面描述了我的心路和发愿，愿意担当人类智慧的信使，播撒改变的火种。相对临床心理，占卜是异域的成就，反之亦然，相互结合为果实，也会转化出灌溉心田的山泉。

我期待有更多的占卜师和临床心理专家能在一起共同研究探索，将我们的国粹《易经》的思想和方法落实到临床心理和身心治疗的实践中去，帮助人们完善人格，发展人生。

2018年7月31日，巴黎